抛锚无人区

查看原文

其他

抛锚无人区

Original 吴志远图/文志远读城 2020-08-29

一个错误的决定，让我在澳洲内陆无人区陷入困境，用尽最后一滴汽油，我的车抛锚了。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之中，我焦躁不安地等待，不知救援是否会真的出现……这次惊心动魄的经历之中，我却看到了自己的无耻。

之一 危机暗藏

告别“女人之城”布鲁姆（Broome），也就离开了澳大利亚西北部的探险圣地大金佰利（Kimberley），我继续沿环绕大洋洲的国家1号公路往西，正式进入了西澳大利亚的中部内陆腹地。

接下来，我的自驾计划是，用一天时间，赶到1000多公路外的矿镇纽曼（Newman），中间要经过黑德兰港（Port Hedland）。但没有打算在黑德兰停留，尽管它是澳大利亚铁矿石出口中国的要塞，毕竟是个工业港，并非以风景见长。

说句实话，这1000多公里路程，是比较枯燥和单调的。尤其是在你经过二十多天的澳大利亚内陆自驾之后，最初对澳大利亚内陆荒凉和壮美的震撼，早已不复存在。

唯一能够打动你的，就是荒漠的黄昏和清晨。这两个时段，荒原上生机盎然，动物们都从潜伏状态中出来活动，而且景色也无比壮美。但是，这两段时间，都非常短暂。剩下就是漫长的白昼，或者漆黑的夜晚，行驶在一成不变的荒原之上。一条笔直的马路，通向天边，两旁则是无穷无尽的沙草和低矮的灌木从。

图2：无人区壮丽风光，久了，也会习以为常

这些沙草和灌木丛，最佳角度是在空中看，或者站在高高的山岗上远眺。唯独就是没有办法在大白天走近看，真心不耐看，半死不活的，东一块，西一坨地散布在荒原之中。

要命的是，这里的地貌大体平缓，虽有曲折，却变化不大。初见的人，会感叹它的荒凉，还天空中无瑕的云彩和透明的空气。但是，对于长途驾车的人来说，则需要跟致命的单调、疲乏作斗争。

要命的是，3月份，这一带还在雨季。因此，很多地方公路都有渍水。需要特别注意，否则车子要是不留神冲进被洪水毁掉的马路，困在其中，那结果想想都头疼。

图3：被洪水袭击的国道

这段路程，一方面单调、枯燥，然而由于遥远的距离和恶劣的气候，对于长途自驾的人来说，却又极为危险。

之二 错误决定

经过500多公里的一路风尘之后，我就快抵达黑德兰港了，只剩下20多公里。

按照预先的计划，到黑德兰，我需要给车加满油。此刻，我下意识地看看燃油指示表，确实也所剩无几。

然而，没有想到的事情出现了，进入黑德兰的公路，被水冲毁。我被拦在城外，无法进城（这个故事，见下一篇）。看看油表，心里计算了一下，大约还能够跑200公里。

突然想起，在离黑德兰还有50公里的地方，有一条州道，似乎也能到纽曼。

我决定改走州道。

图4：GPS图示

在往回行驶30公里之后，我带着一点焦虑和不安，拐下1号国道，冲上了州道。很快，我就发现，这是我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。它让我陷入致命的困境。

上了州道不久，我就发现不对劲，州道毕竟是州道，跟国道不能比。最要命的是，这条州道没有封装，是一条非常原始的石子路。

在澳洲，这种没有铺柏油的路，对非四驱的小车来说，是非常危险的。没有多少车能够经得起，在砂石上的长时间颠簸。

如果车子出了状况，那麻烦就更大了。此地，离我自驾的终点珀斯还有将近2500多公里，大部分是荒凉的无人区，没有车子，要穿越过去，根本不敢想象。

我硬着头皮在州道上跑了120多公里，实在担心车子适应不了这石子路，只得重新折返1号国道。这里，国道尽管也很荒凉，但是过往的车子更多一点，容易得到帮助。

此刻，能否重新回到1号国道，我没有十足的把握。之前的150公里，完全在白白浪费汽油。剩下的油，还够我回到国道上吗？

即使回到1号国道，离最近的加油站，也就是与黑德兰方向相反的帕杜（Pardoo）公路服务区，还有150公里。这意味着，加上在州道上折返的120公里，要抵达帕杜服务区，全程还要跑270公里。

看着仪表盘上只剩最后半格油，牙一咬，心一横，我就掉头了。

此刻，我速度极快，希望高速能帮我省点油，不仅如此，我还关掉了空调，打开车窗。去年，去卡古里的时候，这一省油招数，我已经用过一回。

即使如此，油箱报警的黄灯很快就亮了。我不敢开了，路边停下车。

之三 荒野求援

比刻，正倾盆大雨。等了好久，终于盼到一辆带拖车的四驱越野车，远远地朝我开过来。

我拼命地挥手。没想到，那辆车竟然停了下来，一位白人女性摇下车窗。

我告诉她，车上燃料快没了，而我要去帕杜公路服务区。幸运的是，她恰好要去同一个方向，要经过帕杜，而不是去黑德兰。

她问我车子似否还能开，我说可以，但是我不确定能走多远。她表示，车上也没有多余的油可以给我。

最后商量结果是，我尽量往前开，靠近1号国道。等到没油了，她继续前往加油站，通知那里的人前来救援。

也不知道她是否真心帮忙，此刻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。

之后，我像是在做梦。

在茫茫原野之中，开着一辆明明知道抵达不了终点，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，就会油尽熄火的二手车，抱着一点点希望，往前冲。

10公里、20公里、30公里，35公里、40公里、45公里，47公里、49公里、51公里……突然之间，我发现速度盘的指针直往下掉，120公里，110公里，80公里……终于，油箱里每一滴燃油都烧掉了。

乘车子有惯性还能动时，我赶紧把车子停在路边靠好。

此刻，那位白人女士还没有来，倒是一辆房车先到来，我毫不犹豫地拦下来。

房车上，有3名本地人。听我的遭遇之后，开车的白人中年男子下了车，找我要了钥匙，直径奔向我的车。他熟练地用钥匙打了火，看了一下仪表盘，确认了我没骗他们。

然后，他找我要了20元澳元现金，告诉我，他去前面加油站找人，我怕钱不够，给了他50元。

房车先走了。

不久，之前那位白人女士，也赶了过来。看见我车停在路边，她也把车子靠边停好。

她问我:“是上车跟她一起去加油站，还是等她叫人来？”

想起之前，已托付那位男子。我说，我就在这里等好了。

这时，女士拿出电话。很神奇，我的手机完全没信号，她的电话却能用。后来，我才知道，当地人在穿越无人区时，都会带着专用的卫星电话，而且还有专用的频道。

她打了一通电话后，告诉我:“公路服务区的人，已经带着汽油正赶过来。”我于是告诉她关于后来那辆房车的事情。估计，房车上也有卫星电话。

在我真诚地道谢之后，她先走了。

接下来，我独自一人，在无人区，焦躁地等待救援。那一刻，我感觉时间无比的难熬。每过一会儿，就会掏出手机，看看时间。

此时，我正在盘算着，如果救援来不了，下一步，我该如何应对。

此刻，荒原上，暴雨过去，天气放晴，立刻变得酷热起来。

三个多小时之后，我终于看见一辆开车，打着双闪，径直朝我驶过来。看着那两个大灯，我欣喜不已，知道有救了。

之后，一个澳洲牛仔，从车上下来，用一个红色油壶和一根塑料管，给我加了小半箱油。

图5：在焦躁和不安中，等来了救援的牛仔

之后，我再次发动了我的车子，他的小卡车在后面跟着，再用了两个多小时，抵达帕杜，天已经快黑了。

一天奇特的遭遇之后，突然间，我觉得我自己有点无耻。

那是因为，我想起，在我的环澳自驾中，一路有人想搭我的便车：从阿德莱德去乌卢鲁的途中，有一位穷游的白人小伙想搭便车跟我一起去乌卢鲁；在接近乌卢鲁的黄昏，有一位土著站在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子旁，想拦住我；就在我离开布鲁姆时，一对土著夫妻一前一后，想打便车；而在接近达尔文时，一群土著少年，也做出了同样的尝试……

出于担心，我一次也没有停车，而是赶紧离开，我甚至不敢看他们失望的眼神。尽管，也看见很多白人，同样也没有停车，但是，我开始觉得不安起来。

试想，今天，如果那两台车上的白人，也像我一样，扬长而去。那么，我将要在千里荒原上，度过漫长而且令人恐惧的夜晚，忍受午夜的寒冷、饥饿……

往期精彩文章